####**1**

**沧澜号·舰长休息室**

曾宪森从噩梦中惊醒时，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。

窗外，星舰正平稳地航行在β-7星区的寂静空域，舷窗外的星云像一片淡紫色的雾。他下意识摸向颈侧——那里还没有虫族的异化痕迹，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，是十二岁那年小昊用玩具激光刀不小心划的。

床头的数据板亮着微光，显示05:13舰时。距离轮值还有两小时四十七分钟，但他已经睡不着了。

梦里那双小手又浮现在眼前——小昊六岁那年，踮着脚把冰淇淋抹在他军装上的画面。奶油融化在绶带间的黏腻触感，和男孩恶作剧得逞后咯咯的笑声，比任何噩梦都更难摆脱。

"六号。"他对着空气说，"调出昨天的医疗报告。"

AI少女的光影在床边凝聚，罕见地没有调侃："您已经查看了十四遍。需要我标注曾小昊的生命体征波动曲线吗？"

"不用。"

数据板自动翻页，显示出小昊的体检数据。各项指标都在安全阈值内，只有神经活跃度异常升高——自从三个月前那场意外后，男孩的脑电波总会在他入睡后突然活跃，像是另一个人在共用他的大脑。

"他昨晚又梦游了？"

"23:48至00:15。"六号调出监控画面，"在引擎室画了这个。"

画面里的小昊只穿着睡衣，赤脚站在合金地板上。他的手指沾着某种荧蓝色涂料，在墙上勾勒出复杂的符号——虫族的神经链接图腾，沧澜号数据库里没有记录的那种。

曾宪森突然起身，扯过制服外套："通知黎澍桓，一小时后实验室见。"

####**2**

**三个月前·天狼星殖民地**

雨下得像整个世界都要被淹没。

曾宪森把飞行器停在小院门口时，雨刷已经跟不上暴雨的节奏。他冒雨冲到屋檐下，制服瞬间湿透，手里捏着的那封烫金邀请函却滴水未沾——联邦科学院院士授勋仪式，受邀人：曾博士。

他父亲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。

门没锁。

客厅里，小昊正跪坐在地毯上拼装某种复杂机械，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。男孩听到动静抬头，黑眼睛里立刻亮起星光："哥！"

曾宪森接住飞扑过来的小身板，顺手揉了揉那头乱发："苏姨呢？"

"去研究所送饭了。"小昊献宝似的举起半成品的机械体，"看！我做的脉冲引擎模型！"

模型核心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，明显混入了违禁的能量晶体。曾宪森皱眉捏起一块碎片："这是卡利班矿石？谁给你的？"

"爸爸上周回来过。"小昊的睫毛垂下来，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，"他说这是送给聪明孩子的礼物。"

窗外的雷声突然变得很近。曾宪森胸口泛起熟悉的刺痛——每次父亲提起那些"特殊礼物"，都意味着他又在儿子身上做了新实验。

"听着。"他蹲下来平视弟弟的眼睛，"以后别碰这种——"

警报声刺破雨幕。

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——殖民地中心方向腾起浓烟，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爆炸。曾宪森的军用通讯器突然疯狂震动，紧急频道的红色警报照亮了半个客厅：

【科学院遇袭所有现役军人立即归队】

小昊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口："是爸爸的研究所..."

曾宪森把弟弟塞进地下室："待在这，锁好门。"

"带我一起去！"

"不行！"

"我能帮忙！"小昊突然掀起袖子，露出手腕内侧的微型接口——那是只有军方高级设备才有的神经链接端口，"爸爸给我装的！我可以黑进安防系统！"

雨声震耳欲聋。曾宪森看着那个本不该出现在十二岁孩子身上的金属接口，胃里像被塞了块冰。

####**3**

**现在·沧澜号生物实验室**

黎澍桓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："好消息是，小昊体内的虫族基因处于休眠状态。"

"坏消息呢？"曾宪森盯着隔离舱里的男孩。

"坏消息是，休眠是人为的。"生物学家调出一段DNA序列，"看这个抑制因子——完美到不像自然进化能产生的结构。"

六号的光影突然出现在显微镜旁："比对完成，匹配度99.7%。这是曾博士的手笔。"

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。隔离舱里的小昊翻了个身，睡衣领口滑开，露出锁骨下方新出现的蓝绿色纹路——和曾宪森身上的如出一辙。

"他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？"

黎澍桓与六号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全息屏自动展开，显示出三年前那场爆炸的调查报告——原本应该被列为绝密的部分。

"你父亲不是在研究虫族。"黎澍桓轻声说，"他是在尝试创造新物种。"

画面切换，一段隐藏录像开始播放：年轻的曾博士站在实验室里，面前是两个培养舱。左边的漂浮着虫族主脑组织，右边的赫然是婴儿时期的小昊。

"血脉计划从来不是武器工程。"六号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情绪波动，"它是造神计划——将虫族的进化能力与人类意识融合，创造出能对抗虚空吞噬者的新生命体。"

曾宪森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，金属凹痕里渗出血丝："所以我弟弟只是...实验品？"

"不。"黎澍桓指向屏幕角落的日期，"注意时间戳——这段录像拍摄于小昊出生前七个月。"

录像突然晃动，镜头前的曾博士转过身，脸上带着从未在儿子们面前展现过的狂热："如果成功，这孩子将成为两个文明的桥梁。如果不幸失败..."

他抚摸着培养舱，眼神温柔得可怕：

"他哥哥会杀了他。"